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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就这样，因为私心而做出来的人工智能，在最最难堪的情况下，被发现了。
千玺回答了一句之后，房间里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甚至连动作都没有。
气氛一度冻结到零度以下。
而这阵沉默对千玺来说到底有多难熬，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情欲退去之后只剩下无措和惶恐，仿佛空气中生出无数细细密密的透明丝线，顺着脚踝缠绕而上，再一丝一缕扼住咽喉。
几乎要窒息到头痛欲裂。成千上万的爆炸因子在他的头颅中游走着碰撞着炸裂着，巨大的杂音铺天盖地在他耳边炸开，像是要连着他的存在一起销毁。
半晌，王俊凯终于有所动作。他慢慢踱到Karry面前，以非常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面无表情的AI。
“所以，其实你早就已经做出来了？”
他的眼神不曾从Karry身上离开半分，话里的矛头却直直指向了千玺。
空气因为他的举动重新流动起来，却蕴藏着暗流汹涌。那些越来越肆虐的杂音里，王俊凯平静的嗓音毫不费力地穿透而过，轻轻巧巧正中红心。
那句话之后，千玺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没话说？......那好，”王俊凯终于舍得把视线绕过Karry投向千玺，却在看到他裸露的腰肢后又迅速移开了，“研究完成了，要马上让大家知道这件事。”
“不行！”
即使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一直在颤抖，千玺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王俊凯显然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千玺居然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惊讶的同时，有更多异样的感情莫名涌上心头。
“为什么？”
“因、因为......”
“对了，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做成我的样子吧。”
那是因为......
千玺别过脸，死死咬住下唇，即使心底有什么东西翻滚着想要呼之欲出，却还是一言不发。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该从哪里开始解释，而且心虚和惶恐占据了绝大部分，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一点更是雪上加霜，他只能选择闭嘴，生怕一开口，事情只会朝着更加无可挽回的方向倾塌。
见他这样，王俊凯冷笑一声，缓缓逼近：“我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呢——说得好听是在研究，其实是在跟AI做那些事吧？”
千玺无力地垂下头，下唇留下一排鲜红的齿痕，脸色有些发白。
“就这么喜欢跟【我】做？”
那个人勾起一抹笑容，眼底满是嘲讽的意味。
“真恶心。”他说。
“易烊千玺，你真是恶心。”他说。
他说真恶心。
他说易烊千玺，你真是恶心。
——他说。
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他说——
声音绕过一室的寂静曲曲折折传到耳朵里，清楚得令人心惊胆战。
千玺嘴唇哆嗦着根本无法成言，听到的每个字里都透着彻骨的寒意，携带着无法形容的冰冷气息。
王俊凯还想说什么，手腕却突然被用力攥住了。
“嘶——”他侧过脸，轻蔑地瞟了眼死死拽住自己的AI，“干什么？”
刚才还满脸漠然的Karry彻底黑了脸，墨色的眼底翻滚着更为深沉的风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性。
王俊凯心里咯噔一声，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模糊的想法，随即又马上否认了这个猜想。毕竟只是AI，怎么会真的拥有灵魂呢。但面前这个AI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又不只是单单靠电脑就能够模拟出来的。
“滚。”
Karry松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千玺。
王俊凯啐了一声，甩了甩手腕，也黑了脸，走出去的时候重重摔上了门，恶狠狠的一声巨响。
而千玺在门关上的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就这么跌坐在地上。
心脏有被践踏撕裂一般的疼痛。
那些过去就像是被拉长散乱进断层的画面，零碎的片段无法拼凑还原最初的本意，只是竖起浑身的棱角赠予触碰的人以鲜血淋漓。
初见冷淡生疏的。告白云淡风轻的。重逢温和有礼的。
无数的声音重叠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是你。
——他们都是你。
希望是因为你。绝望是因为你。统统都是因为你。
脑袋不堪重负得快要爆炸，他急促地抽着气，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千玺！”Karry已经收敛了充满压迫感的气场，非常慌张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被我赶出去了。”
“嗯，没事了......”千玺把脸埋进Karry的肩窝里，哽咽着开口，“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几乎无可抑制的发颤腔调之下，有什么在里层开始崩塌。
如此脆弱，如此浅淡。
如此深刻，如此清晰。
然而不管是什么，都彻底结束了。
——那个人已经完完全全地，厌恶自己了。
Karry不知所措地把他抱得更紧，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始终是微凉的体温安定地传递过来，千玺才稍稍冷静了些。
他现在只有Karry了。
AI的体温比起人类来说相对偏低，这是在最初写程序时为了防止过热出现故障而设定的，也时刻提醒着千玺，Karry并不是王俊凯这一事实。
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让体温保持在37度这种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他的Karry会越来越像王俊凯，甚至完全取代王俊凯。他不会离开千玺，不会对千玺恶语相向，不会喜欢除了千玺之外的任何人。
没错，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千玺？”
Karry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觉得肩膀好像被打湿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悲伤最强的重音终于落下，千玺伸手回抱了Karry，在自己制作的AI怀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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